哦,十字街又见碾盘
清明时节回老家祭祖扫墓,敦亲睦族、行孝尚礼,重复的是仪式,完成的是心愿,慰藉的是虔心人的心灵。
小辈之人往往不解,他们也许有“纸钱一叠怎能购六味”的疑问;也许有“酒馔一滴何曾到九泉”的彷徨。但世代是这么走着的,这么走着的多了,对先人的祭祀就成了一种信仰;就成了一种感恩与缅怀;就成了表达情感的惬意之举,从而固化在每个人的心里。
民族传统文化是一种积淀,文化也能发展,也能延传,也能复兴。
回乡祭祖回返时,路过儿时玩耍很多的去处——村中十字街。踯躅而望,突然看到十字街很繁盛了。东北角是一个窗明几净的村中小饭店,西北角是一个粮油店,西南角是蔬菜果品店,东南角是食品加工店。这东南角很热闹,店前围着两圈人,细一看好像是围着推磨子。好奇的我,驻车瞧了个究竟。
这里的设置似曾相识,原来是恢复了儿时的场景,一角一个营业点儿。不同的是,这里有了文化氛围,十字街的西南角纵深处,开了一个大大的卖场,好像集市交易场。
让人瞩目的是,卖场门口的大门两侧书写着猩红的对联,上联:秤直勾弯星朗朗能知轻知重,下联:磨大眼小齿稀稀可推细推粗。
我立刻来了兴趣,这对联是有出处的,忘记是看那部长篇小说了,说一家皇城相府就贴了这么一副对联,上句说的是人要知道自己的长处,明白自己的分量,不要去做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要量力而为。第二句说的是人要精打细算,要像石磨一样粗进细出,细水长流。据说还有横批“水浊心清”。这当然说的是不管环境如何混乱浑浊,人只要保持自己的内心像清水一样晶莹剔透就行了。
我一一问是谁提议写这副对联的,村民都说不知。有一个村中“秀才”反倒按自己的思路理解这对联的意思,说是写了这么多,不过是让做买卖要给够斤两,过日子要精打细算而已。
哈哈,虽然他是这么解释的,但我觉得,他这样理解更好,更贴切,也许写此对联的人,就是想让大家这么理解的。
我感觉,这家乡也是尊重传统文化的,我又一次感觉到了家乡的温暖。
离开这里,我去碾子旁观观看,有个儿时的玩伴发现了我,招呼村民们给我让了个道儿。
我才发现,这里有一台石头碾子,一台石头磨子。看着这些,抚摸着似乎有某种余温的石碾,我的思绪又快速回到了久违的童年。
其实,我对这石碾石磨即爱又狠,爱的是它能碾出好吃而又宝贵的白面,那时候白面少,感觉,这白面做什么都好吃。再就是,石磨能磨出捻捻转。但是,推碾拉磨很费力,小时候的我是尽很大的力气来做这事的。尽管离开农村已经40多年了,但它的影子,总在我的脑海里浮来浮去。石碾和石磨承载了我儿时很多的烦恼与欢乐,见证了我的家庭由贫穷到富裕的过程,也伴随我度过了艰辛的童年。
这石碾和石磨是有区别的。
石碾由碾台、碾盘、碾滚和碾架等组成。碾盘中心有一个硬木竖轴,连接碾架,架中装碾滚子,大多用来碾碎干粮食的,如麦子,玉米,生红薯干儿。有时候也可以脱皮,如碾谷子,稻子,黍子,稷子等。
石磨是由两个扁圆柱形的石头制成的磨扇和一个磨盘组成,有一圈凹槽和一个突出的出口。那时候,主要是把浸泡的大豆磨成浆做豆腐用,磨好的糊糊顺着出口流到下面的盆或罐中。青黄不接的时候,还用它磨捻捻转,也就是把有麦芒的大麦脱皮后在上面磨,于是就出来形似现在冬虫夏草一般的小东西,也有更长的,吃的时候伴上葱姜蒜,泼一些辣椒油,吃起来可口的很。但那个时候是无奈之举,把正在灌浆趋于饱满的粮食磨这个,简直是一种浪费。但因为饿,也就提前预支了这尚待饱满的粮食。小时候,我家就有一台石磨,其实,小队里差不多家家都有,是私有家用工具。
碾子是少的,一个生产队有一碾就算不错了。小时候,端簸箕拿笤帚排号等碾是我的任务。民风淳朴,按照约定成俗的规矩,依次把自己带去的簸箕排好,快轮到了,就回家去叫大人,大人带着粮食,出来推碾。所以,这事孩子们一般也能办成。
特讨厌那带着马灯去推碾的夜晚,我力气小,是托灯的,这种带有玻璃罩的煤油灯就是马灯,呼呼的冒着油烟,有时候不注意还烫手,一次托灯下来,能熏的满鼻孔是黑。每年,春节临近,冷得嘻哈着,还得双手托灯。后来,大一些的我发明了一个三角支架,可以把灯挂在上面。这样,我就从托灯一事解放出来,却又加入了推碾的行列。每当春节临近,推碾很繁忙,一般是日夜不停。那个时候,邻里之间可以互相帮忙,大家你帮我、我助你的,融融乡情让幼小的我感觉很温馨。我是负责扫碾的,围着碾盘转,看哪里的面散出不在碾道了,就上去扫上两笤帚,把里面的换出来,把外面的推进去,这需要不停地翻动。有时候,为了使得粮食与碾盘接触面积加大,还扫出沟沟,还可以扫出花样。这事也累,有时候累的晚上喊腿疼。
后来,政策开放后,家家养了驴,把驴带上护眼,它就可以一直不停地围着碾盘转,人不费力了,但也是围着碾道、磨道转,翻腾粮食面粉,监督驴子让它好好干,时刻注意它是否偷吃磨盘上的粮食。常常一干就是小半天,既单调又乏味,对于爱玩好动的我来说,实在是一种生命的煎熬。这沉重的石碾石磨不知碾碎了我多少童年的梦。那时,我就想,什么时候不干这活儿了就好了,听说大城市这样的活儿少,我于是有了发奋学习摆脱农活儿的动力。
其实,那时的农村石碾、石磨是富裕的象征,也是落后的代表。有东西可碾,那是幸福的事儿。有的人家不养驴,就坚持自己推碾子,我大伯家就是这样。我看他累,说借给他家驴用,他不肯,说还得喂驴,怕费粮食。他就一人这么转来转去,夏天天热了,也经常见他在碾道里埋头推碾。他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多喝点儿盐水,就不中暑。于是,他走几圈就喝口盐水。我记得,那个时候,他背上常常泛着白白的盐巴。他一辈子也没有出过村,他没有别的技术,就是力气大,给家里磨面就成了他的专职,有时候别人家还雇他。一圈又一圈,周而复始,一年又一年,只是简单的重复。生活没有一丁点儿变化,变化的只有他的年龄和容貌,他去世的前一年里,吃什么东西都不让放盐。而就在他去世那年,我考上了大学。那年,父母老了,村里有了电磨面机,走的前一天,我推倒了家里那台石磨,翻起磨扇儿为父母做了个石墩儿,他们说夏天坐在上面凉快得很。
看我怔怔地不说话,儿时的伙伴招呼我和他一起推碾。我参与了,一会儿就出了一身的汗,可碾子上不知谁家的玉米却只成了小一倍的颗粒,没有成面粉。
我想,石碾石磨啊,你从繁忙到冷落,逐渐到清闲,后淡出了历史舞台。
如今,你又被请回来,公园里,你变成了主题公园的观赏物;在有的饭店门前你用来招徕顾客,有的作为了装饰品。而如今,很多粮食经销商为了推销产品又拿你来说事儿,动辄就标榜自己的产品是纯手工制作,小米包装上写着:清朝遗留石碾制作。但我知道,这一卡车的小米,那得需要碾多少天才能完成的呀,只不过是商家的一种噱头而已。
掏出手机与石磨石碾留个影吧,国产华为照得很清晰,可总是感觉画面里缺点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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