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杯清酒祭爷爷
文/陈瑜
“南北山头多墓田,清明祭扫各纷然。”尽管现在倡导文明低碳的在线绿色祭扫、云追思等祭扫方式缅怀先烈、祭奠先人,但是在农村的爸妈前几天打电话告诉我,他们还是与乡亲们一样,都是上坟为先人扫墓,亲手为爷爷奶奶把整个墓碑擦试干净,并把周围清扫了一下,还摆放祭品和酒……
听说去为爷爷扫墓,还带上了爷爷生前很爱的酒,我鼻子一酸,思绪穿越时空,忆起关于爷爷的点点滴滴,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的爷爷陈必瑞,其实并不是我的亲爷爷,是我亲爷爷的三弟,也就是我的三爷爷。当年他娶了三奶奶后,一直未能生育,便从他的大哥那里抱回了年仅三岁的三侄儿(我爸),过继到他的房头下。
后来我的亲爷爷到上海做生意,曾想把我爸带到上海读书、发展,爷爷承诺说一定供我爸读书,而没有让他重新回到自己亲父母的身边。从此,爷爷总觉得亏欠我爸爸,省吃俭用供我爸读完高中,找了工作,帮我爸成家立业,完成了一位传统父亲的使命。
爷爷的收入主要靠种地和搓草绳,他的“绳龄”有几十年,他搓的绳子很畅销,粗细均匀,既结实耐用又美观漂亮,常被抢购一空甚至有人提前预订。我还记得每年秋收后,爷爷选择又高又齐的黄灿灿的优质稻草,一把一把的从梢子扎好,下面支开通风晒干,像一个个大毡帽。晒干后码放成一个个不会淋湿也不会倒的封闭极好的草垛,像一个个精致的蒙古包。一到冬天,进入农闲,地里的活儿没了,爷爷就扯下几捆稻草,用水浸湿,吹干水,用榔头把草捶软,端一盆水,搬个板凳,坐在门口有阳光的地方,开始搓绳,手干了,就在旁边盆里湿下水,或直接啐口唾沫继续搓……爷爷看着日头,该做饭了,就在锅里倒上水,开了放把米,抽空在灶膛里添一把柴火。爷爷喜欢喝点酒,他的桌子上总是放着一壶打来的劣质散酒。吃饭时,哪怕只有萝卜干,也要喝两口。农田不忙时,他就这样像蒙太奇一样,从日出搓到日落,他也从门的西侧转到门的东侧。那是他心里装着太阳,身子沐浴着阳光,搓着绳追着光明……
爷爷很传统,受封建传统的影响,重男轻女。我们姐弟仨中,他很宠爱我弟弟了。当初把我爸过继给他就是期望能生个孙子帮他这头房传承香火。我母亲婚后工作一直在射阳未能调动,生下弟弟后,请爷爷帮忙照顾我妹妹,所以爷爷对我妹妹也比我要偏爱一些,我也理解他老人家厚此薄彼的心理。妈妈工作调到阜宁以后,奶奶得了肺癌去世得早,爷爷要求一个人住在我家西边,隔着一方小鱼塘。他家的东面墙上开了一扇窗,刚好看到我家。爷爷每次上街都会带点烧饼油条给孙子,有时也会给我妹妹一点。那时,他就会站到窗口,只要看到我弟弟的身影,便招一招那满是裂痕的粗糙的大手,压低只能让弟弟听到的声音喊道:“大三子,来哦!”或是:“小东西,来哦!”声音里满是疼爱与希望弟弟立马听到过去的期待。有时也会叫“小二子,来哦!”那是也有妹妹的一份儿。偶尔听到叫“大娟(我的乳名)哎——”那是叫我去干诸如提水、扯草之类的活儿。他把零食给弟弟或妹妹时,还叮咛他们不要给大娟知道,当然弟弟妹妹不管吃什么好东西还是会偷偷地藏着带点给我,我还是间接地感受到爷爷对孙辈的疼爱。
记得我们读小学时,秋天中午热,我们上学总是忘记带外套,晚上放学的时候就凉了,每次放学时爷爷总会佝偻着腰背出现在校门口,腋窝下夹着我们姐弟仨的外套。在回家的路上,爷爷背上多了我们的书包,给我们讲“小升小斗”的惊悚故事、讲“一只虾”的笑话……
很记得那个冬夜:爸爸在外地工作,妈妈到学校上晚办公(批改作业、备课、研讨)。忽然传来一阵响声,不清楚是小动物还是小偷亦或是真的有传说中的鬼怪,在寂静的冬夜里显得格外可怕,我们幼小的姐弟仨盼望妈妈早点回家,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恐惧占据了整个心房。不知谁先哭出声来,就这样,一个哭了,两个哭了,三个都哭了,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声嘶力竭,哭成一曲悲伤欲绝的歌……哭声传到爷爷的窗口,他顾不得穿上外套,打着昏暗的手电筒,摸到我们窗口下,喊道:“宝宝们,不怕了,爹爹(家乡方言,指爷爷)在这里,不怕啊!”,看到爷爷熟悉的身影映在窗户上,我们才小声抽泣。爷爷见我们不哭了,刚离开几步,我们一看不见爷爷的影子,就又害怕地哭喊起来,直到十点多钟我妈妈下办公回到家。
第二天上学时,我路过爷爷的门前,爷爷的门还关着,以为前一天因为我们害怕爷爷睡得晚。后来听说那晚因为天太黑,手电筒不亮,爷爷慌忙中一脚落空,滑下了池塘,半截身子都掉进水里,又在屋檐下迎着凛冽的寒风,冻了两个多小时,爷爷得了重感冒。他舍不得抓药,很后是喝了半斤散装劣质酒,裹紧被子,出了一身汗,居然好了!为此,我一直很内疚,决定长大以后工作了,买好酒报答爷爷!
但是,爷爷没有等到这一天的到来!
一九八三年七月十四日中午,患贲门癌的爷爷接在我家,已经不能进主食。中午天热,我们准备在屋后的树荫下吃午饭,妈妈让我给爷爷端碗汤喝。走进屋,只见爷爷面如死灰,张着嘴巴,一动不动,我心里不免一阵绞痛,担心爷爷就这样走了,因为我和弟弟妹妹没有来得及尽孝,我更希望爷爷是睡熟了。“爷爷——”,我轻轻呼唤了一声,爷爷没有反应。“爷爷——”、“爷爷——”我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急切,却再也没有叫醒我的爷爷……
“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当年,爷爷没能尽情畅饮,很多的一次竟然是为“治重感冒”发汗,如今他老百年之后就连一滴也带不到地底下……
尽管如此,我也理解爸妈为祭奠爷爷而摆上一瓶酒!
我也举起一杯清酒,洒向家乡的方向,祭拜我的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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