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八岁那年暑假,我母亲带我回了一趟外公家。在我还是襁褓中的婴儿时,母亲曾带我回过两次,但那时我还没记忆,对于外公的了解,还是从这一年开始。
那是一个蝉声四溢的夏天,菜园里的南瓜藤把盛夏的炎热串了起来。
回去那天,我见到了我外公,白发和黑发平分秋色,他因刮了胡子,显得年轻了好几岁,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慈祥之气。那天早上,我和母亲跟着外公去田间劳作,当时太阳很猛烈,万丈光芒一直照射着大地,我脑海中忽然想起《我的未来不是梦》这首歌的一句歌词:流着汗水默默辛苦的工作。地里头,是母亲和外公起伏不定、若隐若现隐藏在庄稼里的身影。
我偷懒躲到附近的树林里避暑,爬树、抓虫子一样不落。直到晌午,天边几片不成气候的乌云来得正是时候,将太阳遮掩,太阳只在云层中留下一圈白光。
我们坐在地头的田垄上休息,片刻后便到了午饭时间。天仿佛凉了下来,田间刮来一阵夹杂着青草气息的山风,也刮来一阵扑鼻的馨香。只见外公从帆布袋里拿出一罐头,透明的罐子里装着方方正正的乳白色的掺着辣椒碎的物体,清风将罐头中的香味送到我鼻子里。
我凑过去,问外公:外公,你吃的是什么?
外公说:这是腐乳。外公用筷子刮了些腐乳碎,问我:要不要来点?
我点点头。外公把筷子上的腐乳放到我碗里,腐乳白色的表面渡了一层浅红,还有红色的碎末。我用自己的筷子蘸了一丁点,伸出舌尖试探性般碰了碰腐乳,那是我长到八岁*一次尝过的味道,该怎么形容那种味道呢?有点咸,还有点苦,牙齿还没咬下去,它就融解了。
我刨了几口饭,腐乳的味道就被米饭掩盖,品尝不出来味道了。
外公倒不是这么吃的。他把腐乳放到米饭上,再倒满凉开水,然后用筷子把饭搅拌均匀,稀里哗啦的像喝粥般把腐乳、白饭和着水吃下了肚子里。
外公说,这样吃既能解渴,又能下饭。
我们把午餐打包到田间,有青菜,有肉,但外公的筷子始终没有夹菜,他的下饭菜,就只有那瓶腐乳,我问外公为什么不吃菜?
外公说,人老了,吃东西都没什么胃口,牙齿也不利索了。腐乳倒是一道好菜,每次和着腐乳吃,我都能吃完两碗饭。
附近的树林中忽然传来一阵冗长的蝉声,将这个夏天扯得幽远。
酒足饭饱后,外公问我,你喜欢什么动物?
我说,我喜欢蟋蟀。
外公慈祥的笑道,我变出来一只蟋蟀给你。
田边长了许多芦苇和杂草,外公用割草的镰刀割了几束芦苇,枯萎还是青色的,芦苇穗还只在尖端露出牙尖。但这不影响外公的手艺,几束芦苇,片刻后就在外公手中变出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蟋蟀,触角、四肢、双眼、身体、一应俱全。我将它放在手心上,这只蟋蟀,青色的皮肤,小巧玲珑的身体,真好看。
那天晚上,外公说家里还有点咸鱼干没煮完,今晚就一并煮了,犒劳犒劳今天在田间辛苦工作的我们。咸鱼干是用外公从村庄的河里打回来的鱼做成的,山间溪流长大的鱼,中等大小,适合做鱼干。大约有手掌般长的鱼,串成串被外公储藏在专门的柜子里,那些鱼,背脊黝黑,两侧泛白,散发着浓浓的咸味和鱼腥味。
那晚是母亲下的厨,鱼快要起锅的时候,外公拿着那瓶红色的腐乳进厨房对母亲说,先等等,我放点腐乳。外公小心翼翼的拧开瓶盖,看着锅里的鱼掂量着放入适量的腐乳,而后腐乳和锅里的咸鱼、鱼汤混合在一起,在锅里翻滚着,从灶头上升起的水汽中,有鱼的咸味,也有腐乳的香味。外公加完腐乳后,笑呵呵的说,鱼加了腐乳会更好吃,你们没吃过吧,今晚你们有口福了。
我曾问过我母亲,为什么外公这么爱吃腐乳。母亲说,小时候家里穷,吃不起山珍海味,连自家养的鸡下的蛋都得拿去卖钱,餐桌上一年才吃那么几次肉,平时一家人几乎餐餐吃青菜。在这青黄不接的日子里,外婆变着法子使每天的生活过得有滋味,其中的一味便是腐乳。
腐乳是外婆亲手做的,每一道工序都由外婆经手,这让当时千篇一律的菜有了新花样。有一回,腐乳吃完了,可新的腐乳还未发酵完,母亲和舅舅当时不知道腐乳得发酵之后才能吃,嘴馋的他们,趁着外公外婆不在家,偷偷的打开瓶盖,偷着吃了其中的两块腐乳,但味道与先前的有天壤之别。等外婆发现时,外婆哭笑不得,说不是我不给你们吃,是腐乳还没制作成功,这么吃是没味道的。
这么一瓶不起眼的腐乳,藏着外公和母亲许多的回忆。我想,外公现在依旧这么爱吃腐乳,是在怀念着外婆,他吃的不仅是食物,更多的是回忆。
每个人心中都有想要守住、保护的东西,外公爱吃腐乳,他想要保护的,就是藏在腐乳中外婆深深的爱。腐乳,是外婆的爱的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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