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学进 ‖鱼缸

文/陶学进

家里的鱼缸非常精致。镶嵌着铜边，在耀眼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把它放在一个从风水学上来讲非常重要的位置，不光美观，还承担重要使命，希望它能带来幸福吉祥。我不是一个善于玩耍花草鱼虫的人，所以，只养了一些对于生活条件要求并不太高的锦鲤。这些家伙相当于过去那些名叫铁蛋、狗蛋的娃，好养，命大。鱼缸是他们的住宅。我发现它们总是很快乐，几乎不怎么休息，只顾着贪玩，从鱼缸这头不停游到那头，不断变换出各种眼花缭乱的阵型动作。连我家的狗狗豆豆似乎也非常喜爱，有时蹲在鱼缸下面不眨眼，一呆就是半天，只是无法交流。地上的狗狗永远也体味不了游鱼的处境。

鱼对生活的要求并不高，有充足的空气，干净的水，和一点面包，就足矣。他们到底有没有一些个性化的想法？我不知道。比如他们是不是知道美人鱼的故事？知不知道鲤鱼跳龙门的传说？知不知道人类会做一种菜叫全鱼宴？不知道比知道更好，因为一旦有了很多想法，就会产生形形色色的恐惧和动念，去执着追求那种虚无缥缈的幸福，一旦实现不了，就会陷入深深的痛苦。大概它们也不知道江河湖泊的概念，那是一个更广阔的蔚蓝色世界，其实那里并不一定适应他们，真的去了，大概率也会成为大鱼的食物。住在一米多长的鱼缸里，是不是会羡慕那些两米半的豪宅，也不得而知，但从它们安详自在的神态看，它们很知足。知足者常乐，没有遨游四海远大理想的锦鲤，总是那么宠辱不惊，安步当车。

我也有个缸，就是我的住宅。住宅不仅仅是个睡觉的地方。一旦做了梦，灵魂便会脱离了躯壳，无法控制地到处东游西逛。有时梦见自己长了双翅膀，孙悟空一样在云层之上自由翱翔;有时梦见已经逝去的亲人，只是他们都不说话，朋友说同他们说话是一件不吉利的事情;有时梦见平时一些朋友同事，还梦见同一些大人物在一起，这个自己都觉得奇怪。从上学的时候，老师便教导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细细想来，有些道理，这大概象征着内心深处对于自由的渴望，亲人的思念，一个男人对成功的追求。但有时又觉得，梦境和现实，并没有十分必然的联系，梦是一个独立自在的世界，大概存在于另一个维度空间，那些梦有人物，有时间，有地点，有离奇的情节，比现在电视上放映的电影，更加荒诞无忌，曲折离奇，扣人心弦。由此想来，鱼比人的修养更深。他把鱼缸当成了全部的世界，而人总是想三想四，从而带来了许许多多的喜悦、烦恼等等杂念。用《心经》的话来说，就是有许多“颠倒梦想”。

对于许多其他动物来说，它们也有自己的“鱼缸”。当然，在这里鱼缸只是一个象征词，它代表着生活的世界，里面有小小的自由，小小的欢乐，也有对自由的禁锢，对身心的束缚。对鱼缸的进入，往往是主动的，你不愿意进住这个狭窄的空间，但是生活所迫，你不得不进入。就像长假过后，人人都在诅咒该死的上班，但又不得不随着滚滚的车流，加入其中。这就像一条锦鲤，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外面的世界，看得清清楚楚，却走不出这小小的空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也很无奈。

人们不仅有空间上的鱼缸，也有时间上的鱼缸。就像庄子所说的，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他说上古的时候有一种大椿树，把八千年当作一个春天，把八千年当作一个秋天，当然经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可谓见多识广，见证历史，过的桥比我们走的路很多，当然充满智慧。而存活一早晨的土菌，连晚霞也见不到，自然谈不上什么见识。寒蝉只生活短短的两季，短寿得不知道什么是春秋。这都是时间上的鱼缸效应。

如此看来，花虫树鸟，形形色色的生命，无一不是鱼缸中的锦鲤。有水，有空气，就好好游吧！多扭动一下身姿，展示生命的活力和色彩。也可以多做梦，去突破透明玻璃的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