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田上的月光

明月刻青丝，光阴雕容颜，这是我的见解。久居闹市已久，却没感到欢愉多少，只是更觉孤独。其实，是人不孤独心孤独，天天在灯红酒绿处，身欢愉而心寂寞。那是别人无法听到的心语，也是倒不出讲不明的心语，更是别人无法理解的心语。多想找一个地方释放，可这喧哗的世界却有无数双眼睛看着自己，恨不得变成无数能穿透人心的芒刺，叫你无论如何都不敢敞开自己的心扉。在我心不能承受这喧嚣之重的时候回到了久别的乡下。

在这里我找到了心所能寄托的地方，这就是我家乡的一望无际的豆田，还有那豆田上的月光。

我家门东二十米处就是碧绿的豆田。从我家的大门到豆田有一条小草路，当然路上草儿青青，小路也曲曲折折如蛇形。我的运气很好，刚好赶上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当我从家门走出来的时候，正好月华满地，正是“远山敛雰祲，广庭扬月波。”

小草路曲曲折折，没有人工的雕琢，是耕耘者踩出来的路，自然而淳朴。一路铺着柔柔的野草，小草上的露珠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只要一下脚便会有凉滋滋的感觉沁入心脾。路边的草丛里不时传来如琴的虫鸣。

城市里没有这样的幽径。

一阵花香袭来，抬头远望，看见的是月光下无边的豆田，脑子里一下想起了辛弃疾的“稻花香里说丰年”，现在我借用一下，该是“豆花香里说丰年”。那墨绿在月光下渐进渐远，渐明渐暗，如梦如幻。明月高挂天阙，无私地洒下清辉。说是清辉是不大准确的，只有向远处的豆田上望去才感觉到是清辉，近处以至于身边便是乳白色的了。

虫鸣唧唧，偶尔也有一声野鸟的啼叫；远处农家的灯火明明灭灭；天穹深暗而高远，月亮遥挂天际。天阶夜色凉如水，只有在这如此静的月光下才能体会到那“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月光是泻下来的，是一种静静地流淌，在豆田上，在心间。

月光是静的，是无法形容的青青的纱飘铺下人间，创造了一个没有喧嚣的又充满生机的世界，我忘却了自我，忘形地扑上那青青的薄纱，却落在了豆田里，弄了一身的露水。我暗自发笑，笑我的痴，我的傻。我这才明白，至真至纯是不可亵渎的，只能用心去欣赏、去感悟。

月光是动的，一阵清凉的微风拂过，豆田微微的晃动起来，月光也轻轻地流动，仿佛五指从琴弦上轻轻一抹，流淌出清妙的乐音来。我再一次控制不住压抑已久的情绪，那久埋于心底的声音破喉而出，对天长啸。我想，这爆发出来的啸声连狼也会吓跑的，但是在城里，纵使是狼啸恐怕也没几人能听到。我的长啸搅乱了月光清妙的乐音，蟋蟀的弹奏戛然而止，几只野鸟被惊飞，冲出豆田，月光也在豆田上荡漾起来。我有些后悔，我觉得我的啸声成了豆田上月光里的污染源，是永远不可饶恕的罪过。

此时还是无声胜有声，月光照无眠。踩着月光转过一片豆田，又一片豆田，我飘然而起，跃上豆田，轻舒双臂，揽月入怀；我的脚步好轻，在月光上跨步飞行直飞到月宫，我见嫦娥舒广袖，伸手轻挽她的纤纤玉手，真是长空多曼舞，何似在人间！这真的不是人间，人间在那繁华的灯红酒绿处。可我是凡夫俗子，纵有那“琼楼玉宇”却“高处不胜寒”，我与嫦娥有缘无分，很后还要回到那“灯火阑珊处”。我在她的纤纤手背上含泪轻轻一吻，别了，我的嫦娥！头也不会地顺月光滑下，掉进了豆田里……

丢得背后繁华去，只愿常住田间月。

2009.8.1于九霄宫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