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阵

雁阵

正是秋色渐浓的季节，我回到故乡，和同学们漫步在江堤上。

图们江水一如我记忆中的一样，冷静，沉稳。江风阵阵，江水浩荡。而在那江水流去的极远处的苍茫中，我蓦然看见一行雁，就那么静静的镶嵌在高远的秋色里，给人的印象，不是雁在飞，而是天在走……呵！是雁，是雁啊——我觉得自己心里很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悸动，惊喜，和着酸楚……说不清的味道，我居然那么不争气的热泪盈眶了。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故乡的晚秋总是伴随着阵阵聒噪的雁叫。而那些雁，大多的时候总是在傍晚才从镇子的上空飞过。

吃过晚饭，或是将要吃饭的时候，你听吧，很先传来的也许只是单调的一两声，或是几声“呱呱……”的雁鸣，你抬头看，湛蓝的天空，秋雁几行，那么沉着，那么自信，那么坦然的飞过来了。呵！走雁阵了。随着那几行雁从小镇上空飞过，惨淡的夕阳里，一群群雁飞过来了，它们像训练有素的战士，总是那么守规矩，或横，或竖，或排成个人字，或组成铺天盖地的方阵……欢快的雁叫渐次的强烈了，小镇的上空满满的都是雁了！

而就在这时，我们开始晚自习了。

教室里静静的，只听见屋子外面空中归雁“呱呱……”的叫，和着同学们嚓嚓的写字声，伴着老师

来回巡视的轻微的脚步声。雁叫声渐渐地遥远了，暮色渐浓，晚自习结束了。同学们却并没有离开，一番热闹之后，教室里很快的重又安静下来，按着惯例，老师开始讲故事了。

记得那时老师多讲些成语故事，也有神话传说的，故事的情节总是那么美好，令人向往。也讲鬼故事，长大后才知道，那其实都是些聊斋里的故事。这样的时候，老师的声音便像窗外幽幽的秋风，像操场边上那排老杏树投下的影子一般，朦胧，凄婉，恐怖的弥漫在教室里。不知不觉的有同学离开了坐位，朝老师聚拢了，渐渐地，男生凑在一处，女生拥成一团，且越聚越紧密了。同学们大气不敢喘，不错眼珠的看着老师，聚精会神的听……终于，老师讲完了。我们像一群探险队员，刚刚经历了新奇，恐惧的跋涉，重新回到现实中来。

天太晚了，女同学不敢走夜路，老师便安排男同学送。

寂寞幽暗的胡同里，秋风徐徐，冰凉如水。大家都感到了凉意，回想起老师刚刚讲的故事，心中阵阵发抖。男同学在前，女同学随后，脚下不自觉的加快了速度。大家很少说话，或者就不说，只是相跟着走。

不过在有月亮的时候，同学们就有些懒散，拖沓，因为要看那迷人的月色，这时我们便会忘记刚刚的恐惧，幼稚的童心被这如水般流淌的月色吸引了。

没有月亮的时候，天空或是有云，或是只有星星了，胡同里便又会是漆黑的一片，我们便摸索着，相互提醒着，又加快了脚步。

啊！那一年的秋，仿佛就是在故乡的雁叫声中，在一个个美丽动人或凄婉恐惧的故事里，在一个个或明或暗的夜色里……走过来的。

又见秋色，又见归雁，又到了晚自习的时候了呀！老师，你在么，你听见了么？你该记得给我们讲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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