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斌琪
我初中的时候在距家十五里路的一个小镇读书,当时寄宿在学校附近的农家里,一日三餐都是自己做饭,简单的面食,基本都很寡淡,清汤寡水的饮食见不得几滴荤腥,没有油水的日子,时常觉得饥饿,我格外的期盼每周六早些到来,因为回家就可以吃一顿大餐,运气好的话还能吃上一顿猪肉炖粉条,只要一想到猪肉炖粉条,我都会不由的流口水,每到周六下午,老师还在讲台上津津有味的讲课。我就已经坐立难安了,心早已飞出教室门口飞到远在十多里的家中,手指藏在课桌的抽屉里一分一秒的掐点,等待第二节课放学的铃声。
当时生活都比较艰难,我们家也极少能吃到猪肉炖粉条,只有在逢年过节或走亲戚时才能吃到。即便如此,母亲还是每周会给我和妹妹做一顿猪肉炖粉条,一家有姊妹几个吃猪肉炖蘑菇粉条时偶尔还会打架,往往饭菜还没煮好,只要闻到从厨房里飘出的香味,我们就已经拿起自己的碗筷,排队等待了。只要肉片一出锅,我们总是跟在母亲身后,赶紧把碗递上去,端着盛满猪肉粉条的碗,还没有下肚,就已经被香气四溢的美味馋得流口水了,一边狼吞虎咽的把肉片塞进嘴里,烫的直跺脚,又一边眼巴巴的看着锅里,每每这时母亲总是一眼慈爱的看着我们,说到“慢点吃,不要急,锅里还有的”,一顿猪肉炖粉条满口生津,落肚踏实。等到周日返校时母亲又在我装好干粮的背篓里塞一小罐子肉片。
就像现在,每次吃饭我会格外加一片肉到女儿的饭碗里一样,我和内敛的母亲一样,爱和关爱,都不知道怎样去表白,只能沿袭着这样的模式,把自认为很好的给子女。而食物就是传递爱的很好媒介。
小时候我家每年都会喂一只猪,我也经常和村里的小伙伴一起去菜地里割猪草。家里的猪都是吃青菜和粮食长大的,一整年的陪伴大家都会有感情的,每到年关请来屠夫宰杀时,猪从猪圈里揪出压在门板上各种挣扎怒吼,三两个人大人揪住猪耳朵,压在猪身上猪也挣扎不得,熟练的屠夫,一刀下去直达心尖,不多一会一只猪的挣扎归为平静,屠宰好的整猪放在木桶里去毛,胆大的也围在木桶旁边帮忙去毛,胆小的躲的远远地观看,用不了一会一头猪就宰杀成功。给没有喂养猪的街坊邻居送去几块,我就已经期盼晚上的猪肉炖粉条了。
猪肉有两种保存方法,一种是切成肉片用柴火炒熟置放在缸里,另一种是把肉切分成一块一块长条形状,用食盐腌制在缸里,以备一年的饭菜里常有肉的荤腥。
冬天里自家种植的蔬菜都收割回来,整整齐齐的码在暗房里,有肉有菜,再到集市上打(买)点豆腐回来,切成薄片下锅煎至两面焦黄备用,母亲再用冬日里早就自制好的土豆粉擀些粉条。蔬菜,肉片,豆腐,粉条烩成一锅,等快出锅时再撒些葱花绿菠菜,香气扑鼻,满院子都是肉香味。出锅舀到碗里调点油辣椒,色香味俱全,酣畅淋漓,满口生津。
乡里人朴实,邻里间关系都很好,每当家里有些稀罕物都会相互赠送,就连吃猪肉炖粉条也不例外,每当家里做了猪肉炖粉条,父母也会让我端一碗给邻居,我很喜欢这样的时刻,因为每次都会空碗回家,心里还盘算着能换回我没吃过的一些稀罕物,当然每次都能换回一些其他吃食,有时候我们也喜欢炫耀,冬天很冷,我们吃饭的时候总喜欢去晾晒场上吃饭,端上自己的饭碗,和邻居家的孩子聚在一起,看看谁家饭菜好吃,时常就是相互交换,你一勺子我一块筷子的相互碗里挑拣,欢乐极了。这样乐趣往往存在小时候的记忆里,就像今天我们吃饭时,跟女儿分享,让我更多的想起自己小时候母亲给我碗里夹肉的情景,母爱总是那么温暖。
在我们村里,还有一个特别传统的节日,那就是在五月初五的庙会,为了这个庙会,村里会集资买一头猪在五月五这天祭祀宰杀,祭祀完神灵以后,很有意思的事就是庙会村长会给喂养猪的人单独分出一条猪腿,其他的猪肉村会长根据村里的户数分开,每家都能分到一份,我们排队取回自家的一份,然后又溜出门去,分到猪腿的大爷很会做猪肉炖粉条,大爷带我们去山上,去山上时都带着自己家里做的粉条以及其它做饭用的东西,到山坡上,大爷给我们分工,负责拾捡材火,负责看护马牛羊和负责帮忙做饭,全天的生活都在坡上,就是猪肉炖粉条。这一天。尤其是我们小孩子,一个个肚子吃的翻圆(滚圆)。
等太阳落时我们各自回家,虽然分到每家的猪肉不多但母亲手巧总能让我们吃的开怀,她把肉块剁碎拌上麦田里摘回来的荠菜,包上一顿荠菜包子,我们大口大口的吃下,也能吃的撑肠拄腹,满心欢喜。
现在庙会活动依然有,但不去坡上,大爷也去世多年。每年的五月五,我都会情不自禁想起坡上大爷给我们猪肉炖粉条时的情形和他慈祥的面孔。
关于猪肉的吃法有很多种。苏东坡被贬黄州之时写诗“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他自己“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我认为是不准确的,”猪早在农耕社会中喂养并不容易,也是在重大节日里在享用,有诗词为证,《木兰辞》中:“小弟闻姊来。磨刀霍霍向猪羊”。白居易《二年三月五日斋毕开素当食偶吟赠妻弘农郡君》中:“今时且如此,何必烹猪羊”。元稹《赛神》:“村中四时祭,杀尽鸡与豚”。都可以看出猪并不低贱,很主要原因只是饲养不容易,普及不了而已。
当年鸿门宴上,项羽见樊哙高大勇猛,不仅“赐之卮酒”,而且还“赐之彘肩”。“樊哙覆其盾於地,加彘肩上,拔剑切而啖之。”可见,这种军营野餐,烤肉性质的领导聚会在当时是非常流行了。尽管吃猪肉有很多种吃法,但我情有独钟的还是猪肉炖粉条。
今天,村子里喂猪的人少了,在腊月已经很少能看到杀猪的场景了。前几年还能看到零落的杀猪场面,这几年几乎每个村子都不喂猪,年轻人去了城市,老人和孩子留守老家。想吃肉时就到附近小镇的超市里买点肉。现在年轻人流行减肥,中年人有三高,也怕吃猪肉。猪肉炖粉条作为农村很好的生活,似乎淡出了人们的生活。过年时猪肉炖粉条似乎也不再吸引大家的关注了,碗里有肉都不吃,反而吃大口的蔬菜了。大人们常怪怨,现在的孩子太挑食,不知道生活的苦。
每逢周末回家,我会和母亲一起下厨做一顿猪肉炖粉条,煎好豆腐,泡好粉丝,洗好各类蔬菜,我准备好所有食材,母亲掌勺炒肉,不一会锅里就散发出了香味,我又回想起了当年吃饭时的情景了。猪肉炖粉条是母亲多年对我的偏爱,每次到肚子撑还不想放下碗。我想大多数人一样,总有一种食物让我们怀念,总是有一种特殊的味道让我们怀念,食物用它特有的记忆和故事温暖着我们,也用这种味道牵连着父母对我们的关爱。
前几天,看到有家长给孩子来学校送盒饭,我老远就闻到了肉香,看着坐在校门口坐等学生吃饭的家长,我又不禁想起了当年每周六我坐立难安的情形,突然间一股暖涌上心头,不知不觉中自己早已热泪盈眶。
2019.9.20
乔斌琪:礼县盐官镇乔川村人,爱好文学,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
写在后面的话:
吃饭穿衣即人伦哲学。回忆过去的生活,是一件幸福的事,特别是那困难年月里,对于吃的是一种渴望甚至奢望。用不成熟的文字写一段真实的记忆,是温暖,更多的是怀念,是对亲情的铭记。
——乔斌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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